室内灯火通明，东倒西歪的桌椅旁伏着一具尸体，空气中满是奇异的腐臭和淡淡的血腥。项熠和沈白鱼一坐一立，彼此审视。
“怎么看出来的?”
“能问出这个问题的，绝对是新手，还是新的不能再新的生瓜蛋子。”沈白鱼笑嘻嘻地拖过来一张椅子坐下。
“说清楚。”
“凭什么?”沈白鱼托腮，手指有节奏的敲击扶手，而和她对视的项熠平静地盘坐在地上，手指灵活地转动着利器。
气氛沉凝。
“难道你想空手套白狼?”沈白鱼笑。
“啧，我可是新的不能再新的生瓜蛋子。”项熠摊手：“什么都没有。”
良久，沈白鱼泄气地翻个白眼，要不是这次她自从进入世界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一定不会选择和一个陌生人合作。要知道，任务世界的老油条们都是心狠手辣的玩意儿，捅刀、下绊子都是必备技能，虽然项熠只是个新手，但他之前的一系列举动却丝毫不逊于那群老油条，至少她还没见过谁能淡定自若地面对短发女鬼那种程度的攻击和杀意。
“我可以告诉你，甚至还可以告诉你一些其他的消息。”
“代价。”
“和我合作。这个世界很危险，我需要尽可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沈白鱼的视线落到项熠脸上，眼前这个人理智淡定，下手干脆利落，哪怕身处弱势也能冷静地寻找机会，判明利弊，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背叛、抛弃对自己有用的同伴。
项熠眉梢一挑：“就这样?”
“我要别的你有?”
“没有。”
“……”
决定的事就不再反悔，沈白鱼调整出一个舒服的姿势，爽快地将新人应该知道的东西一一说出：“我先说最基础的。任务世界不计其数，每一个都独立存在，有着不同的进化程度。系统任意选取符合条件的生物并投放世界，被选取的生物需要执行逃离任务，成功完成逃离任务并获得系统评价的生物会获得经验者身份。同时，经验者会获得一块身份证明，只有在死亡的时候才会从身体中掉落。”
说着，沈白鱼走到吴典的尸体旁边，随意一踢，尸体顿时散落成灰，然后她从中翻捡出一块黑色的牌子：“根据所经历的世界数量以及系统评价等级，牌子的色彩会不一样，我见过四种，青色和黑色最常见，金色最少见，只见过一次。那次二十七个经验者，最终只有我自己侥幸活了下来。”
“系统?生物?”项熠皱眉。
“我不知道这些任务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机器、神明，抑或是一群冷漠的实验人员，”沈白鱼摇头：“但它总要有个代称吧?我称它为系统。至于生物……”
她歪着头笑看项熠：“你见过会变成猿猴的经验者吗?”
项熠按捺住内心的惊讶，默不作声地等待沈白鱼继续说下去。
“得到经验者身份后，每次进入任务世界地时间系统会提前通知，这个你一定体验过了。任务世界有四类：科技类，神鬼类，特殊能力类，以及规则类。没有一种是绝对安全的，规定时间内无法逃离的下场只有死亡。
“现实世界的真实‘死亡’。”沈白鱼加重语气。
“经验者进入后两种世界时，世界特性缘故，比如魔力回路等，经验者有极大概率是灵魂独立进入，附身在任务世界地土着身上。科技类只有较小概率出现这种状况，至于神鬼类，所有进入的经验者都是本体进入。进化程度的不同，标识着世界在这种类型中的成熟度，成熟度越高也就越危险，越可能毁天灭地。如果进化程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不论是哪一类力量，都能分分钟毁灭世界。根据这些，你可以迅速判断出自己进入的世界类型，并对自身的处境有一个预判。”
她努力回想：“对于新人来说，知道这些……哦，对了，经验者进入第四个世界时，一定会是灵魂附身的方式。这个虽然没有被系统明确说明，但我认识的所有经验者都是如此。”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是个新手……”
沈白鱼狡猾地笑笑：“累计获得两次A级或者A级以上评价的经验者会获得一次挑选奖励的机会，而奖励清单第一页中有一项：一定程度的对异种生物的可视能力。以你的能力，应该不至于拿不到A级以上评价吧?”
项熠无语，忽然，他想起文翰曾提到“崩坏程度”对任务难度的影响，正欲询问，就看到沈白鱼一拍手从椅子上蹦下来，笑容诚恳：“合作愉快。希望我们能顺利完成任务。”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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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二楼。
项熠和沈白鱼走向走廊的尽头，也就是夏果口中的“姐姐”的居住地。
在意见达成一致后，项熠和沈白鱼针对目前的情况交流了意见，结合彼此的发现，他们一致认为一楼没有太大价值，想要完成任务，突破口极有可能在“姐姐”身上。
“你们来了。”
项熠两人还没来得及按下门铃，门就无声地开了。一个背着双手的长发粉裙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肤色白皙，眉眼柔和，声音像是穿过了三月份的桃花林来到他们耳边，温婉中夹杂着一丝甜。
沈白鱼惊讶地看着她：“你是人类?!”
“当然不是。”女子侧身让他们进来，同时笑着开口：“你应该看出来了吧?”
沈白鱼闻言瞥向项熠，却发现他立在原地，神色毫无波澜，完全没有想进屋的意思：“夏果呢?”
“睡了。”
项熠眉头微皱，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粉裙女子接下来的动作制止了。只见她笑吟吟地直视项熠，右手从背后伸出来，这下沈白鱼算是知道项熠为什么不挪窝了——她的右手腕之下并不是手，而是一颗头颅。
头颅的脖颈和粉裙女子的手腕连在一起，一干枯，一丰润，一粗黑，一白皙，端是诡异恐怖。
“认识她吗?”
项熠挑眉，嗤笑：“我应该认识?”
“哈哈，”女子娇俏转动眼珠：“她刚刚才死在你手上呢。”
沈白鱼瞪大眼睛，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打量那个紧闭双眼的头颅，想要从上边看出一丁点和短发女鬼相像的地方。
粉裙女子微扬着脸端详项熠的神情，良久，她带着一点娇嗔：“你就不问问我想做什么吗?”
“做什么?”项熠眼神冷淡，伸手把满脸八卦的沈白鱼从粉裙女鬼身边拽过来。
“你杀了我妹妹。”
“哦。”
“我的孪生妹妹。”
然而还不等项熠回答，沈白鱼蓦地转头，警觉地看向走廊的另一边，那里刚刚传出一声咳嗽：“谁?!”
女鬼瞟一眼那个方向，无趣地撩动头发：“是阿婆。”
“阿婆?”
大概是沈白鱼表现的太过无害，女鬼解释了她的疑惑：“旅馆中最无用，也是最冷漠的鬼。”说完，她歪着头看向项熠：“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不好。”项熠想也不想。
“别忙着拒绝，先听听赌注。”女鬼后退一步，衣裙无风自动：“你赢了，我告诉你夏果在哪里，也会告诉你们怎么离开这里。但如果我赢了，”舌尖舔过唇角，温婉的声音里夹杂一丝病态：“我要你的左眼，而且你要永远留在这里陪伴我。”
“我会像保护夏果一样永远保护你。”
“呵。”项熠冷笑：“果然是姐妹，都挺有梦想的。”
沈白鱼在一旁默不作声，直到此时她才看出这对鬼姐妹的相似之处——眼神中的病态、凉薄、极度自我，以及将生命视作玩物。
女鬼对项熠的嘲讽不以为意：“还是说，你对夏果的死活毫不在意?哦，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你，人死为鬼，鬼死……哈哈，在这间旅馆，鬼死就真的是灰飞烟灭了。”
“玩什么?”项熠平静地问。
“找到这间旅馆曾经发生过什么。”
“随机探查任务：沉默旅馆的往昔。请经验者选择是否接受，倒计时三十秒。”
“三十……”
机械音忽然出现，沈白鱼惊诧地看一眼项熠，食指悄摸摸地戳了他一下：“快答应!”
项熠不理睬沈白鱼的催促，反而将手中破败的熊玩偶递出去：“帮我把这东西缝好，我就答应。”夏果说这是她最喜欢最宝贝的朋友，与她一样是用同一种线被同一个人缝补而成，项熠不想在找到夏果的时候，看到她失望难过的眼神。
女鬼娇娇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
与此同时，旅馆三楼。
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坐在单人沙发上，金丝框眼镜，唇薄且色淡，温文尔雅，倾着身极为亲切地和坐在他对面的人聊天。
“你是说你朋友无意的举动杀了你?”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和犹豫。
“你怎么知道他是无意的?”
对面的人一惊，猛然抬头，双眼不自觉瞪大，下意识就想否定：“他……”
“一起摔下来，他无事发生，你却恰巧被戳中胸口，保命的护身符恰巧被他的血污染，又恰巧和他融为一体?你真的相信有这么多巧合吗?”西装男低沉的声音令人内心不由自主随之波动，极富感染力。
“就算都是巧合，你知道这座旅馆有多危险吗?六个鬼。”他翘起二郎腿，嗤笑道：“人永远没办法杀掉鬼，但鬼可以。当然，如果你非要说这是为了效率，那我无话可说。”
和他面对面坐着的人双眼木愣，仿佛听到了什么撼动心神的话。
“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句。”
西装男直视着对面人的双眼，缓慢、坚定地开口：“命是最珍贵的东西。不论是做人的时候，还是做鬼的时候，命都只有一条。”
“真……真的?”
“当然。人都是为自己活的，除了自己，没有人会真心待你。”他斩钉截铁地说，眼神真诚。
他的听众，脸色苍白的魏铭坐直了身体，无意识地摸上自己胸前的血洞：“他难道是真的想要杀掉……我?”
“你觉得呢?”
眼前闪过项熠表情冷漠地杀人时的场景，魏铭不自觉打个冷颤。